本文转自作者 | 张冬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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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冒着影响与华贸易关系的风险，力主限制向中国进口汽车，中国汽车品牌真的对法国汽车品牌已经构成了威胁吗？

我曾提到过中国对欧汽车出口的良好势头背后，是欧盟政治气候和贸易政策可能变动的风险，也提到了欧盟对中国汽车进口采取贸易限制措施的可能性，该可能性正有增加的趋势。据politico报道，欧委会正在讨论是否对中国电动汽车进口启动反倾销调查和反补贴调查。欧盟内部市场专员、法国人布雷顿也曾表态“非常支持对电动汽车启动反倾销调查，越快越好”。

这股可能的趋势背后最大的推动力量之一来自法国。去年，在巴黎车展前，法国总统马克龙对法国媒体称，欧洲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策来推动欧洲的再工业化。他表示，“我们的战略在于，越来越多的人购买法国制造，但目前的数据很残酷：超过80%的电动汽车都是进口的。” 马克龙提到自己将目标设定为法国电动汽车行业实现100%的法国制造。据politico，马克龙在5月的一次讲话中称欧盟不能在电动汽车市场重复过去在太阳能光伏板上犯的错误，欧盟在光伏板上陷入了对中国的依赖当中。法国经济部官员称，对中国进口车可能征税的想法“符合欧盟不天真和公平竞争的立场”。

拥有标致、雪铁龙等品牌的Stellantis的 CEO唐唯实（Carlos Tavares）去年曾对媒体记者批判了中欧汽车贸易的不对等条件，称中国对欧汽车出口只需缴纳10%的关税，而欧洲对华出口面对的则是15%到25%。今年年初，唐唯实对汽车媒体Automobilwoche称，欧洲汽车业在与中国竞争下正处于十字路口，欧盟政策若不能作出回应，将会是一场可怕的厮杀。他指出，面对中国的崛起，欧洲将不得不大幅减少本土生产产能。欧洲车和中国车在成本上的差距很大，若不改变现状，购买力正在大幅下降的欧洲中产阶级顾客越来越倾向于选择中国车。唐唯实同时称，欧盟在汽车零碳排放上的政策使得在欧洲生产的电动汽车成本比在中国生产的成本高40%，欧盟若不采取行动，欧洲汽车工业将面临与欧洲太阳能光伏板行业一样的命运。

“中国汽车来袭”的危机感已经弥漫在各大研究报告里。Allianz研究报告《中国对欧洲汽车行业的挑战》称，中国造汽车的出口会严重挤压欧洲汽车出口，至2030年，欧洲汽车制造商面临70亿欧元的年净利润损失。在过去的十年间，欧洲汽车对华出口在中国的市场份额由2.9%下降至1.8%。而更少的出口，意味着更少的本土生产。Allianz研究认为，随着电动汽车在新车登记的比例越来越高，欧洲造汽车有可能被中国造汽车取代，不管后者来自于中国自主品牌，还是欧美车企。研究主张，欧盟政策制定者应当寻求和中美的贸易互惠条件，同时允许中国车企在欧洲投资建厂。

研究机构Merics去年的一篇分析报告称，欧盟正在变成中国造电动汽车的净进口方，并称，中国造汽车出口的新趋势将威胁到欧洲的就业、投资和创新，从而威胁到欧洲的工业基地地位。研究主张欧盟应当考虑使用贸易防御工具，并称，使用该工具将释放一个强烈的信号，即使法德两国也不会畏惧于对中国的市场扭曲行为做出坚决回应。

不同的机构和研究者对中国电动汽车进入欧洲市场进行了预测。绿色出行机构T&G在2022年的数据的基础上预测，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中国汽车品牌2025年时在欧洲纯电动市场的渗透率将到达9%到18%。而Fitch Solution指出，欧洲这个世界第二大电动汽车市场，将在接下来的十年经历指数级的增长，到2025年，中国汽车品牌占据欧洲纯电动汽车市场份额可能至15%。

Allianz研究在谈到中国进口车对欧洲的挑战中强调，至2030年，经济上依赖汽车行业的国家如德国、斯洛伐利亚和捷克将遭受比其他成员国更大的冲击，面临0.3%到0.4%的GDP损失。其实，法德同为汽车大国，同样面临中国汽车进入欧洲市场，但两者的处境仍有差异。首先，和德国汽车更倾向于高端市场不同，更倾向于中低端车的法国品牌对性价比更高的中国汽车尤其敏感，法国对中国电动汽车的成本和规模优势，以及中国在电池供应链上的位置深深担忧。其次，大众、宝马和梅赛德斯-奔驰三大德国汽车巨头更依赖中国市场，面对中国品牌在中国电动汽车市场的崛起，德国车企疲于守卫长年累月攻下的江山，一旦欧洲对中国汽车进口征收附加税，想必也会收获来自中国的反击，而中欧之间的贸易摩擦和冲突只会让德国车企日益失守的市场更加难以挽回。

当然，法国也明明和中国有着紧密的经贸往来，却冒着影响与华贸易关系的风险，力主限制向中国进口汽车，中国汽车品牌进入欧洲真的对法国汽车品牌已经构成了威胁吗？我和来自汽车研究机构Schmidt Automotive Research的欧洲汽车行业观察者施密特（Matthias Schmidt）讨论到这个问题，他给出了肯定的判断，并称，马克龙已经指出了这一点，但是，它仅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

施密特用最新数据向我论证了他的判断。Schmidt Automotive Research数据显示，西欧（2004年扩大前的欧盟成员国、挪威、瑞士、冰岛和英国，下同）纯电动乘用车2023年1月到4月累计登记数据显示，今年至4月，在所有的西欧新登记电动汽车中，欧洲品牌占59.6%，其次为美国的20.2%，再次为韩国的7.9%，中国电动汽车品牌（不包括Volvo，但包括Polestar，下同）占所有登记数的7.3%，高于日本车的3.1%。而按照制造商来分，大众集团占22.1%，特斯拉占19.3%，Stellantis占12.5%，虽然欧美车企仍然占据前三，当值得注意的是，单个汽车品牌中，MG已经成为西欧第五大品牌，所占的市场份额的4.9%，已经和标致平起平坐，而雷诺占4.5%。

虽然在法国国内市场，中国电动汽车所占比重仅为1.4%，但是两者短兵相接的阵地并非限于法国市场。从西欧的销售市场来看，中国电动汽车品牌主要销往市场前三为英国、瑞典和荷兰，市场份额分别为4.9%、4.5%和4.4%。

相比起目前的数据来说，更重要的是趋势。据Schmidt Automotive Research，从2019年到2023年前四个月，中国电动汽车品牌的西欧市场份额经历了从0.5%、3.3%、3.9%、6.2%，再到而今的7.3%的上升趋势。而从西欧总体乘用车数据来看，2023年至4月的累计登记数据中，雷诺品牌占比5.1%，而2004年时该比重为10.2%，几乎遭受腰斩，雪铁龙的市场份额也在一直下降。而中国OEMs则几乎从零攻下了今天2.5%的市场份额， MG从2018年的0.1%攀升至今天的1.5%。

至少从目前的数据看来，法国汽车的危机感是有据可循的。